苏馥心头一惊,怕压伤小豆芽,赶紧身子一转,侧身倒在了地上。
被钟棋拍了一掌的手臂直接撞地,剧痛袭来,苏馥眉头拧紧,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出声,怕小豆芽心疼她。
心中咆哮,奶娘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倒霉?
“娘,你没事吧?”小豆芽感到和娘一起倒在了地上,赶紧把衣服掀开问道。
苏馥挣扎着坐起来,擦去小豆芽脸上的水,笑答道:“娘是谁啊?怎么会有事?”
小豆芽听到苏馥吹牛,咧嘴一笑,骄傲道:“娘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苏馥满脸得意:“那是。”
“哎呀,苏丫头,你们母子坐在雨地上做啥子?快起来!”村长正打着伞要出门,看到苏馥和小豆芽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把她拉了起来,用伞躲着她们。
苏馥忍着手臂的痛意,笑道:“我带小豆芽去市集买衣服,没想到回来正好遇上下雨了,这不淋成落汤鸡了。”
“快跟俺回屋吧,雨这么大,你那茅屋怕是也住不得了,新屋也还要两天才能成。”村长好心道。
苏馥看着这倾盆大雨暗想,这倒是,那破茅屋哪能经得住这个雨,但小白和银票还在屋里,她不放心。
赶紧把小豆芽给村长抱着,她道:“我去把小白带下来。”然后顶着件衣服朝雨中跑了。
村长朝她喊道:“你拿把伞去!”
苏馥边跑边答道:“不用了,反正也湿了。”然后拐了个弯消失在雨中。
村长摇摇头,赶紧抱着小豆芽回了屋。
苏馥冒雨爬上土坡,果然听到小白呜呜的叫声,好不可怜,她赶紧推开门,小白见是苏馥回来了,急着往她身上扑,呜呜叫着,委屈极了。
苏馥摸了摸小白的头,然后进到屋里,果然有几处地方正漏着水,还好床上没事,苏馥赶紧拿水桶接住漏下来的水,然后搬开水缸把银票挖出来,塞进怀里。
又把豆腐花生玉米大米等东西用木盆罩着,这才站起身来,手臂传来一阵阵痛意,苏馥解开衣服一看,跌在地上的地方一片青紫,被钟棋打的地方也有道红印。
她轻轻用手指点了点青紫的地方,痛得她嘶牙咧嘴,唉,等会问村长要点米酒揉揉消淤吧。
穿好衣服,听到雨声小了,天也亮堂了,看样子是不会再下大,还是把小豆芽接回来,她又把小白关在屋里,下了土坡走到村长家,问他要了些米酒,然后把小豆芽抱回了茅屋。
回到茅屋,果然没过片刻雨便停了,苏馥抬头望着天,你老人家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吧?
雨不下了,屋子里还在漏水,她和小豆芽身上都湿了,得快些烧水洗个澡换衣服,天这么冷,很容易感冒。
她赶紧架锅烧水,可柴全湿了,她点了半天才点着火,手臂痛得有些抬不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忍着痛继续烧火。
边烧边烘干了一些柴,才将水烧了出来,她在热水中撒了些盐,盐可以驱寒,先给小豆芽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把他抱到床上去,她再继续烧水。
等烧好水,身上的衣服都被体温潜干了。
苏馥洗了澡和头发,把脸重新画上,怕皇甫翊随时会过来,然后坐在床上用米酒揉受伤的手臂。
小豆芽看到苏馥受伤了,心疼道:“娘,这是坏叔叔打的吗?”
苏馥气愤道:“可不是。”
“娘痛不痛?”小豆芽帮苏馥吹了吹,心疼问道。
感到小豆芽吹来一丝温热,苏馥心中暖暖的,笑道:“不痛,这点伤哪会痛?”其实娘很痛,儿子,娘今天定是踩到了小白拉的便便,背时到家了。
小豆芽却瘪着嘴道:“可是孩儿觉得很痛。”
苏馥将小豆芽搂进怀中道:“小豆芽心疼娘所以觉得痛,但娘真的不痛,小豆芽不痛哈!”
“嗯,娘快擦药,擦了药就不痛了。”小豆芽从苏馥怀中起来道。
药?娘哪来的药擦?这是酒!
苏馥不说出来,笑道:“嗯,擦了药娘就给小豆芽做午饭吃。”
小豆芽咧嘴甜甜笑道:“好。”
苏馥慢慢揉着手臂,紧紧咬着唇瓣,忍着不让自己喊出来,怕小豆芽着急,偏偏小豆芽还紧紧盯着她看,弄得她哭笑不得。
痛得受不了,所幸不揉了,她穿好衣服下了床,感到头晕眼花的,她赶紧又坐回去,坐了一会儿不晕了,她才站起来,去淘米做饭。
刚把火烧着架上锅,三娃子上来了,手中端了个碗,走到她面前笑道:“苏妹妹,俺听说你不喜欢吃白豆腐,便用猪油炸了碗油炸豆腐给你,快拿着。”
苏馥连忙拒绝:“这么稀罕的东西,我不能收。”在这个时代,油炸豆腐还真是稀罕物。
“俺特意给你炸的,快拿着咧,不过一碗豆腐,有啥稀罕的?”三娃子赶紧塞到苏馥手中,再道:“俺先回了,不碍着你做饭。”说罢转身就跑了,生怕苏馥追她似的,一下子就下到了芝麻家门口。
苏馥看了眼三娃子远去的身影,再看着手上这碗油炸豆腐,心中一片温暖,既然好意不能拒绝,她就接受并把好意升级,回报给他们。
她决定把油炸豆腐做成酿豆腐,再端些回去给村长家。
但今天她很累了,想吃了饭睡一觉,明天再做。
边做饭边想,该如何才能让皇甫翊打消带走小豆芽的念头?想了半天没想到法子,头痛欲裂。
如果皇甫翊实在要和她抢小豆芽,那她只能带着小豆芽离开皓月国,躲得远远的。
做好饭后,身体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头重脚轻的,饭也不想吃了,随便扒了两口就丢了碗。
等小豆芽吃完饭,也不想收拾了,抱着小豆芽衣服也没脱便爬到床上躺下,没过片刻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地做起了梦来,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家乡的田间一片油菜花,极美极美,蝴蝶蜜蜂在上面飞舞,她光着脚丫子在田埂上跑,妈妈提着她的小鞋子在后面追,她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妈妈的笑容好温暖,温暖得让她永远都无法忘记。
夏天的夜晚,吃过晚饭后,爸爸会抱着她在家门口的葡萄架下乘凉,葡萄结得一大串一大串,翡翠一般翠绿,可漂亮了。
这时可听得到田间蛙声阵阵,空中繁星璀璨,萤火虫成群结队地飞来,在夜里一闪一闪,极美极美。
家乡很宁静,山重重水粼粼,山头上有她最喜欢的野菊花,每年秋天都会开好多好多,远远望去,山头一片亮黄。
她很喜欢野菊花的清香,常常捧一大束回家,插在爸爸喝过的烧酒瓶子里,熏得家里满是花香。
冬天会下雪,鹅毛般的大雪絮絮扬扬地飘落,极美。
她不怕冷,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偷偷剪下自己衣服上的黑扣子镶在雪人的脸上。
冻得小手通红,脸上却笑得格外甜,妈妈每次都会半责备半心疼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慢慢搓热。
童年的记忆一页页翻过,睡梦中的苏馥嘴角慢慢扬起笑意,好甜好甜。
高升粮铺。
皇甫翊负手站在门口,望着慢慢黑下来的夜空,听着这瓢泼的雨声,眸中一片沉痛。
回想起兰雪那双含泪看他的眸子和小豆芽说的话,他的心又开始抽痛起来。
吃过午饭后,他本准备去苦心村找苏馥,结果又下起雨来,一直下到现在。
贺章和皇甫宁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说着什么,无意间看到皇甫翊落漠的身影,他站起身走过去问道:“王爷还在想翊王妃?”
皇甫翊点点头:“兰雪一生受尽苦难,临死前身边只有小豆芽,孤苦伶仃……本王每每想到此,心就如同被人活生生掏走了一般,这痛就如当年得知父皇离去时一样。”
贺章感同身受,沉重道:“翊王妃不会怪王爷的,王爷是为了皓月国和百姓的安危,翊王妃的死王爷不能全怪在自己身上!”
皇甫翊痛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愧对兰雪,我不配做他的丈夫!”
贺章叹了口气,再劝道:“逝者已矣,王爷再自责也无法挽回,所幸还有小豆芽,只要把小豆芽照顾好,王妃在天之灵定会安息的。”
皇甫翊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看着这丝毫没有要停的大雨,皇甫翊想起贺章对他说的话,小豆芽和苏馥住在一个破茅屋里,他不放心。
他对贺章道:“这么大的雨,本王不放心小豆芽,本王去看看他。”
贺章道:“我陪王爷去吧!”
“不用了,让蓝鹫陪本王去就可,你在这陪他!”皇甫翊道。
贺章侧头看向皇甫宁,点了点头。
皇甫翊和蓝鹫坐上马车往苦心村去,到达苦心村村口,蓝鹫说小路进不得马车,皇甫翊便让车夫在村口等着,然后和蓝鹫打着油纸伞和灯笼往小茅屋去。
小豆芽被雨声吵醒了,爬起来揉揉眼睛一看,天已经黑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雨。
苏馥还没醒,小豆芽肚子饿了,本想叫醒她,但想到她今天淋了雨又受了伤,便不忍吵她,再躺下去睡。
缩进被窝里,小豆芽侧着小身子去搂苏馥,发现苏馥身上好烫好烫。
他想起娘上次生病的时候,身子也是这么烫,他赶紧又爬起来,用小手去摸苏馥的额头好烫手!
娘生病了!
苏馥仍旧沉浸在重重梦寐中,可此时却不是儿时的幸福时光,她已经长大了,在一个无人的荒野之地,四处一片森白,让她感到很害怕。
这时,爸爸和妈妈来了,站在远处朝她招手,妈妈喊道:“,快来,妈妈带你回家!”
爸爸也喊道:“丫头,你跑到哪去了,爸爸找得你好苦。”
“爸妈!”苏馥赶紧朝他们跑去。
这时身后又传来小豆芽的声音:“娘,你快回来,孩儿不能没有娘,你说过不会丢下孩儿的。”
苏馥赶紧停下来,转身朝小豆芽看去,不能走,她要是走了,小豆芽怎么办?
“,快来,妈妈带你回家。”妈妈又喊她了。
苏馥站在那里,左右为难,看看妈妈温暖和蔼的脸,又看看小豆芽满是期待害怕的脸,她还是朝小豆芽走了过去。
儿子,娘说过不会丢下你的。
“娘,你醒醒,你不要睡。”小豆芽一个劲地叫苏馥。
他很害怕,上次娘也是这样,一直睡一直睡,不理他。
苏馥有了意识,朦胧中听到小豆芽的喊声,但她却无力睁开眼睛。
小豆芽叫不醒苏馥,赶紧从床上爬下去,拿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上,再过去看苏馥,发现苏馥的脸颊红红的,上次娘也是这样,全身滚烫,脸颊红红的。
小豆芽急得眼眶都红了,他要去找村长爷爷,让村长爷爷带娘去看病。
想到此,他赶紧打开门往外面冲,小白见小豆芽跑出去了,也爬起来冲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下来,又下着大雨,小豆芽看不清眼前的路,但想到苏馥病了,他鼓起勇气往前跑。
“啊!”正要下土坡时,小豆芽没看到正爬上土坡的人,被撞得朝身后倒去,却及时被捞了回去,跌倒了一个怀抱中。
跟着小豆芽冲出来的小白却一头冲下了土坡,滚了一身泥,见小豆芽没下来,又冲上去,小白见到陌生的皇甫翊却没有叫,站在雨中看着小豆芽,甩着尾巴。
小豆芽擦去模糊了眼睛的雨水看去,见是市集上那个说是他爹的好看叔叔。
皇甫翊搂着小豆芽湿透的身子,心疼不已地问道:“这么大的雨,一个人跑到哪里去?”
小豆芽着急道:“娘生病了,我要找村长爷爷带娘去看病!”
皇甫翊和蓝鹫脸色一变,赶紧抱起小豆芽走进茅屋。
小白抢先进了屋,猛地甩着身上的水。
屋里点着弱弱的烛光,皇甫翊却清楚地看到茅屋里的一切,破烂不堪,还漏着水。
兰雪就是死在这间破茅屋里的吗?小豆芽和苏馥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顾不得难过,皇甫翊把小豆芽放下来,赶紧走到床前去看苏馥。
小豆芽先冲了过去,冲着苏馥喊道:“娘,你醒醒。”
听到小豆芽的话,皇甫翊心头一痛,小豆芽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娘死去,他现在一定很害怕,怕这个娘也会离开他,抛下他。
皇甫翊快步走到床边,朝苏馥看去,见她脸颊通红,眉头紧拧,一脸难受,他伸手去探她的头,烫得手痛。
不好,她正在发高热,得马上看大夫!
他赶紧掀开苏馥的被子,把她揽腰抱起,却心头一沉,她好轻好轻,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瘦弱的身体,却有着那么坚强自信无所畏惧的力量?
再看了苏馥紧拧的眉头一眼,皇甫翊对蓝鹫道:“抱着小豆芽,快走。”
“是!”蓝鹫抱拳一拜,立即弯身抱起小豆芽,打起油纸伞躲着皇甫翊,跟了上去。
小白也赶紧跟了出去。
黑夜的瓢泼大雨中,皇甫翊抱着苏馥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雨水打湿了他身上的紫衣,他将苏馥护在怀中,尽量不让她淋着雨。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苏馥突然梦语了一句,紧紧搂住皇甫翊,梦中的她正搂着妈妈。
皇甫翊心头一动,看向怀中的人儿,只见她眸子紧闭,此刻没有再拧紧眉头,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将他紧紧搂住,滚烫的身子贴着他的胸口。
她在喊谁?连生病了还笑得这么幸福?
感到苏馥身子越来越烫,皇甫翊赶紧加快步子往村口走,蓝鹫也快步跟着,尽量不让皇甫翊和小豆芽淋到雨,而自己的身上早就湿了。
到了村口,皇甫翊把苏馥抱上马车,蓝鹫也抱着小豆芽进去,却没发现小白,赶紧让车夫赶车快速离去。
小白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立即撒腿追上去,在雨中狂奔,冲着马车大叫。
外面雨声很大,马车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小白的声音。
皇甫翊和蓝鹫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小豆芽守在苏馥身边,心疼不已。
苏馥躺在马车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很难受,都是皇甫翊害的,动了动身子,骂了起来:“该死的皇甫翊,害得我淋雨、摔跤,画圈圈诅咒你,诅咒你头顶长草。”
蓝鹫吓得差点摔出马车,赶紧朝皇甫翊看去,见皇甫翊脸黑如炭,他立即帮苏馥说话:“王爷,苏姑娘病糊涂了。”
但他知道,苏馥就是在现实中也仍旧敢骂皇甫翊。
皇甫翊嘴角抽了抽,瞥了蓝鹫一眼,紧紧看着苏馥,半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本王知道!”
这该死的女人,连在梦中都在骂他,等她病好了再找她算账!
见苏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皇甫翊叹了口气,从袖中拿了条绢子撩开马车侧帘,伸出手去把绢子打湿,然后给苏馥敷在额头上,苏馥舒服了一点,这才安静睡去。
蓝鹫看着皇甫翊的举动暗暗吃惊,除了王妃,王爷还是第一次对别的女人这么体贴。
皇甫翊命车夫快速赶车,很快到了高升铺子,皇铺翊将苏馥抱进铺子。
贺章和皇甫宁正在说着兰雪的事,见到皇甫翊抱着苏馥回来了,不由得一惊,皆起身迎上去。
贺章紧张问道:“王爷,怎么了?”
皇甫翊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道:“可能淋了雨,在发高热,快请大夫。”说罢抱着苏馥直朝内室而去。
贺章赶紧命高升去请大夫,然后和皇甫宁急急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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