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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翠花抱着邢二哭叫救命,躲在邢二身后不敢露头。
邢二指着他大哥沉声喝道:“放下棍子!在我这儿胡闹,不行,若不是看在兄弟份上,非叫派出所逮进去不可。你知哓这是啥地方?这是县下属单位,反了你了。敢在这儿撒野,这是单位,明白么?”
朵儿过去把棍子夺下来,扔在地上。邢二对正在哭泣的刘翠花说:“大嫂,你甭哭。”他扬手招呼一下邢大:“坐下喝点吧,没外人。”邢大也不客气,坐在邢二方才坐的位置上。刘翠花则坐在朵儿身边。邢二自己搬个坐位,坐在七婶身边位置。直接和他大哥相对,他亲自给他大哥倒满一杯酒,递到他大哥手上,劝说道:“大哥呀大哥,你自从娶了我大嫂这么些年,就没舍的打过吧,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打的她连哭带叫,是装的吧?咱老邢家可从来没有打老婆的传统。完了,我这正相亲谈事哩,叫你这一搅和,这亲事非完蛋不可。”
邢大急忙争辩:“老二,我可不是故意捣乱,你说从分了地,各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左邻右舍都想法出去挣钱。我不行啊,瓦工瓦工不会,木工木工不通,打铁打铁不行,空有力气施不上啊。今晚上我闷的慌,在家喝点酒浇愁,不想这贱货却唠叨个没完,气的我才打她的呀。”
刘翠花抹着眼泪说:“从我进了邢家,一天也不敢闲呆着呀。生产队那会,和我同等情况的家庭妇女,挣工分,数我苐一。分了地以后,我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给自家干活我更卖力呀。今晚上你大哥要喝酒,我迭忙给他吵上两个鸡蛋。我也没说别的呀,就说让他想法挣钱。他一听烦了,就打我。”
牛大爹说:“打老婆是不对,喝口酒吧,有话慢慢说。”
邢大对牛大爹并不领情:“牛大哥,敢情你沉的住气,每月六十块钱拿着。站着说话不腰疼。”听他那意思,是对邢二招牛大爹进场干活有些不满。七婶机灵,她立马说:“好吧,肥水不能流外人田。过去讲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明天起俺辞工不做了,空出位来让你们自己兄弟干罢。”说完起身要走,邢二强把她按在座位上,说:“七婶,你毛个啥呀,别说我大哥一人进来干活。再来五个也不够呀。县府那联椅我能弄到手,另外,南拐子马先生也要做些家具药柜之类的东西。还有县木器厂王厂长,也是我三哥,也捎信叫我去商量亊,我估计是想跟我共同开发新产品。往后这牛场我打算改成木器厂,轰轰烈烈干他一场大的。”
众人听邢二有如此大胸怀,佩服不已,纷纷为他鼓掌加油。田宝宝激动的脸通红,她含情脉脉,两眼盯在邢二身上挪不开。细心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感到心慰。
邢大两口子闻听邢二允许自己来牛场上工,心中顿感欢喜。那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不再担心被拒之门外。刘翠花挨的打也不疼了。她这时才注意到朵儿旁边还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遂问道:“这姑娘是二兄弟新找的媳妇吧?”她这一问不要紧,把田宝宝闹个大红脸。
七婶忙解围说:“这是我娘家侄女,叫田宝宝,曾给你家兄弟说过亲的。被人闹砸了。说你兄弟是婴儿摊软骨病,还有心脏病、梅毒啥的。反正能说上来的病都有。你说气人不气人?”
邢大气的跺脚:“这是哪个天杀的孬种说瞎话,找出来我非把她扒皮抽筋不可,这么狠毒,败坏我弟弟,这是诅咒他早死呀。”
刘翠花说:“呸,你也不会说话。怕他个啥?一咒十年旺,二兄弟命硬,抗的住诅咒。朵儿你说,那人是谁?”
朵儿犹豫片刻,低声说:“西邻刘姻脂和她娘两个,在我哥相亲那天,趴在墙头上胡说的。”
刘翠花:“哦,是你哥前头那个媳妇呀。”朵儿使劲揪一下她嫂子衣角:“什么前头那媳妇?一没登记,二没典礼,定亲不到一整天就散了伙,不能叫媳妇。”
刘翠花瞟一眼正低下头的田宝宝,忙改口说;“对、对。不算媳妇。一家女百家提,男人也一样,小伙相媳妇是经常的事。”她盯着七婶继续说下去:“是七婶操的心罢,我兄弟这么优秀,又干这么大事业,该找个聪明伶利的好姑娘。”
七婶说:“你家兄弟优秀,我这侄女也不赖呀。讲才能论长相,那可是百里挑一,还是高中生呐。会写会算,居家过日子,肯定是把好手。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嘛。”
邢大忙附和道:“那是,那是。七婶亲自出马,又是娘家亲侄女,肯定错不了,来,我敬你一杯。”七婶也不客气,端起面前酒杯,跟邢大碰一下杯,两人一饮而尽。那动作,颇有些英雄豪气。
晚饭后,邢二拉一下田宝宝衣角,两人会意,分别走出牛场大门,踏着银色月光,一前一后,轻步来到牛场东边不远处小山下,坐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这块石头有个名字叫“砖石”。坐下之后,田宝宝问邢二:“桃花运不浅哪,先前那媳妇对你还挺痴情,说说吧,怎么回事?”
邢二无可奈何叹道:“说来话长,按理说,我和刘姻脂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先两人都是农民,肩膀头一般高,也就定了亲。俺村有个老革命,是贫协代表,她有个女儿叫洪杏,一心想嫁给我。说实话,那洪杏名字好听,实际里缺心眼,有点半吊子气。她逢人便说是我媳妇,天天嚷嚷着要嫁给我。刘姻脂听着难听,就和她吵架。我和柳姻脂定亲那天晚上,说好了明天去登记。结果落了空。原来是洪杏她娘捣鬼。她恨我不娶她女儿而是要了刘姻脂。她便使出一条毒招,把一张招工表送给刘姻脂,让她去当了工人,这一来,刘姻脂身份猛增,一下成了工业户口,名字叫农转非。她把我给踹了。七婶看我实在,才把你介绍给我,你来我家相亲那天,正赶上这阵子化肥厂下放亦工亦农。刘姻脂的工人地位不保,回过头来想和我和好。她一见你貌美,长的比她强,怕咱俩真成了,所以娘俩一齐趴在墙头上捣乱。你走之后不几天,县有机胺与化肥厂合并,原来计划下放的那些亦工亦农,又不下放了。刘姻脂意外地保住了工人地位。就压根不提跟我和好那回事,一直拖到现今也没动静,你想啊,堂堂的工人阶级,能找个农民么?实情就这样,请你明察。”
田宝宝说:“你这也算诚实。说说联椅的事吧。徐校长那儿也有小礼堂,他就不需要联椅么?这批活儿干完,你得去徐校长家联络一下感情。好归好,事归亊。我判断,如果你不去联络感请,这批活干完之后,再有木工活;就没你什么亊了。在路上我听司机说,往后学校要大发展,盖教学楼,你想呵,盖楼那门和窗能少么?还有楼盖起来以后,不是当教室,就是当宿舍。宿舍是用双层床。教室呢,要用桌椅,你好好想想吧。干事业要紧。找媳妇的事不慌。你想象一下,手里有了钱,成了厂老板,什么样的媳妇不好找?到时候恐怕找个女大学生也说不定呢。”
田宝宝一番话,使邢二茅塞顿开,这番话有深刻道理,有远见,也有高度。邢二心里佩服至极。他激动的抓住她的手称赞说:“是呀,从前我光认为靠感情能办事哩,你这一说我才明白。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长不了。帮忙的事一回两回还行,长期肯定不行。为人不图三分利,谁愿起个早五更?明天我就去徐大哥家走访,星期天他在家。你和我一块去吧。有情况不对头,随时提醒我注意。这半天功夫,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人文化少,池水浅。遇事毛臊,不会随机应变。你在我身边当参谋。这事业才有希望。
田宝宝说:“你太客气了,我又不是诸葛亮,你别指望我。明天我还要回家去相亲哪。”
邢二听田宝宝要回去相亲,心里有些着急,立刻接过话头说:“这不是正相着我么?你和朵儿住一屋,先在这儿待几天,帮我把木器厂的事理出个头绪来,你再去相亲不迟。回去也是走个过场,我这男人不是挺合适的吗?还挑三拣四有什么奔头?你呀,直接嫁给我得了。主要是我的事业离不开你呀。往后木器厂一扩大生产,账目来往增多,又是收钱,又是买材料,工钱也得一个一个人单算。我想呵,干多少活,拿多少工钱,包工开工资。技朮多的多挣,技术低的少拿钱。凭本事吃饭。生产队那种大锅饭不行。要那种经营摸式,我这木器厂连半年也开不成,非垮蛋不可。”
田宝宝补充说道:“关健是质量。抓不住质量可不行。眼前是修修补补,无所谓。要真的做联椅,全是新买的木料。做坏一张的话,恐怕做三桌好的也挣不出这一张废品的成本来。我提醒你,要挣钱,在质量上可不能绚私情,亲兄弟明算账,父子分家,财物各别,心不硬挣不了钱。要铁面无私才行。要意识到浪费的木料可是你的钱。”邢二拍拍脑袋:“对呀,我咋没往这深处想哪。好哇,这一说,我更离不开你了。宝宝,来亲个嘴,奖励我一下。”说着,伸直了脖子就凑过去亲吻田宝宝。田宝宝往旁边一闪,邢二没亲着。两个人围着砖石转圈打闹。一个跑,一个追,“咯咯”的清脆笑声,迴荡在静静夜空。
牛二自从四处找爹未果,心里疙瘩解不开,整日里低头不语,跟他爹娘也不说话。更不出去干活。自从分地以后,老革命身小,直接没有劳动能力,生产队在时,她依靠当队干部,整天拿根木杆四出检查社员干活质量,混个壮劳力工分。现在生产队一散,她就失了业。她是职业革命者,靠阶级斗争吃饭。现在形势转变成各顾各家。他这职业便落了空,没人听她训斥,更没人请她当领导。她只好蹲在家里,眼瞅着屋梁,长吁短叹,愁眉苦脸。跟在洪县长身后去锄麦子,干了半天,连她男人的十分之一也没干上,自己气自己,扔了锄头跑回家。眼泪汪汪的坐在炕沿上发呆。洪杏回娘家,叙说牛二钻牛角尖的事,老命眼前一亮。当即想一妙招。牛二即然和他爹娘尿不到一个壶里,那就趁早分家单过,省的耽误了过日子。她这一想法,正中她女儿心意!洪县长眼见女婿牛二是典型的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不碰南墙不回头。没办法,只好把当仓库的两间房腾出来让他小两口住。幸好这时绿杏已经参加工作,到县木器厂上了斑,是民政局照顾老革命这双烈士子女,给的招工指标。牛二自从搬进丈人家居住,在丈母娘面前他老实了很多。从前生产队那会,他都是受老革命安排干活,不敢偷懒,趁着那点余威,老革命还是能镇住牛二这憨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