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青沉默了一会儿,脑袋里闪过了‘树大招风’这四个大字,也忧心起来。
他光想着说书能够不露面,而且不累,也算是低调又清闲的营生,却没想到能招来那么多人听,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此地繁华,茶馆也开得到处都是,若是一家独大,其余的自然会排挤,虽然听起来有点自恋且白莲,但若是日后这小小的绿香楼果真遭了明里暗里的打击,那就是他的过错了。
店老板看温迟青的神情,大概看出来他心中所思,也叹了一口长气道:“先生你之前也说过,在金陵这里不会久留,所以也不碍事,顶多最近遭些排挤罢了,况且本就是我这小小茶馆没什么本事,这几日的生意还是仰仗着您才好的。”
温迟青点点头,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走到了前头放下的帘帐之后坐下。
郑彧坐在茶馆里,看着那帘帐后面缓缓而来的人影,神情不虞。
他最近的心情格外差,差到他想破口大骂,却还得做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自小聪慧,能吟诗作赋,抚琴作画,十六岁便因着巧口能辩,又知尽天下事成名,便被江湖中人封了个拾慧公子的名头,旁人要知道一些隐秘又难为人所知的消息大多要花重金从他这里买下,还要千恩万谢。
春风得意至今,他已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本来嘛,让他娶妻也行,至少让他娶个满意的吧?但他爹娘偏不,非要让他娶那丹山阁的秋玄月,说她会是下一任丹山阁的阁主,他二人结亲,金陵郑家便等同于与丹山阁结姻。
那秋玄月他见过,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总冷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她几万两雪花银似的。
试问谁愿意一天到晚面对着这么一张毫无感情的脸?
反正他不愿意,和爹娘闹掰了,他爹他娘断了每月给他的银两,他也无所谓,反正还有个茶馆嘛。
于是当天便收拾了包袱,跑到了茶馆里住下。
这个茶馆是他自己开的,借着他拾慧公子的名头生意日渐兴隆,在这金陵城里,生意算是最好的,他每日也清闲,在茶馆里每日同人聊聊八卦,谈谈江湖中一些鲜为人知又无伤大雅的私密事。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哪个时代,人类对于八卦的好奇心总是日渐兴而不衰,郑彧牢牢抓住了这一点,每日里光是来他茶馆里听八卦的不下百人,他也乐得受人瞩目追捧,讲的也开心。
只是最近几日,他茶馆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直到前日,来他茶馆里听八卦的就剩下几个了,他才反应过来。问了茶馆中的小厮,才知道是对面茶馆新来了一个说书先生把这边的客人都勾了去。
众人只见帘帐之后的人影不疾不徐落了座,拍案声一响,本来还吵嚷的茶馆里便鸦雀无声,俱竖耳而闻。
郑彧笑了笑,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微凉的瓷杯,眼底却带了几分不屑。
帘帐之后的人缓缓启声,声音里不疾不徐,如溪水流淌一般娓娓道来。
“......却说张家那小姐,早已死去多年,十年之前便埋在那东坡的坟地里,张家当初坑害她的人猛地见到这狐大仙幻化成的张小姐,心内俱是又惊又怕,再见那‘张小姐’立在地面之上,还穿着死前的那身衣裳,面上泛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更是吓得要摔在地上.......”
茶客渐渐听得入了迷,郑彧也不自觉地想要再听下去,待猛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心思,咬着牙自言自语道:“这温先生果真是有点本事。”
却更是看不惯,目光盯着帘帐之后,手里摩挲着瓷杯,扯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