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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鹤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他的心意纵然他身边的人都不懂,诸葛睿能不懂吗?
诸葛睿明知他已有向晴母子,竟然给他赐婚,而且还是林月言那个让他无比厌恶女人?
桐城那般朝夕相处,他以为诸葛睿早已承认向晴的身份,也视大宝小宝如孙儿一般疼爱有加,可如今,诸葛睿竟然将林月言赐给了他,作为他在桐城赈灾的功劳?
实在是太可笑了!
桐城的功劳非他一人,也有向晴的一半,区区魅医之名便将她打发了,而林月言在桐城祸害了无数百姓,此刻竟能安然无恙坐在那里,还将成为他的妻?
呵!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昏君,什么叫做奖罚不明,是非不分了,如此君主,他又何必依附?
众人皆惊呆了,特别是诸葛宁,他万万没有想到父皇会给柳云鹤和林月言赐婚,柳云鹤是功臣没错,且在桐城差点丢掉性命,给什么赏赐在坐的众人都不会有怨言,亦不能有怨言,但赐婚,还是林月言这个祸害,怎教人不震惊?不服气?不甘心?
林月言手染数百条人命,本是罪该万死,但因太后偏袒,竟死里逃生,毫发无损,其父林世升亦是,两月前才将皇子医残,竟又神气这般地端坐在席间,不管别人有没有怨言,他诸葛宁就第一个不服!
诸葛睿看着僵在殿中的柳云鹤,对上他悲痛愤怒而又失望的眼神,愧疚得无以复加,鹤儿,朕也是没有办法,林家拽着你的解药,若不用此法,恐怕这辈子都拿不到你的解药,朕如何忍心再让你每每被毒发折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的,此刻只得先委屈你了!
太后见柳云鹤不动也不接旨,十分不满,怒问道:“柳二公子为何不接旨?”
接旨?
柳云鹤将视线移到那雍容华贵的妇人脸上,冷笑一声,豁然起身,大声道:“草民一介商人,配不上林家大小姐,此旨,草民不敢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柳云鹤竟然当众拒接圣旨,这就表示,他当众拒绝了林月言的婚事!
大家齐齐看向林月言,只见她方才还满脸激动欢喜,此刻却脸色煞白,一脸难以置信。
柳云鹤,柳云鹤竟然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当众让她难堪?厚厚的妆粉因为她的震惊和羞愤慢慢出现了裂痕,好似再稍一用力,整张脸都会崩塌!
诸葛睿也是震惊了,鹤儿向来对他尊敬有加,以前因为太后而对鹤儿颇多委屈,他亦从未怪过他,亦对他的处境相当理解,如今,他竟然会当众拒旨,鹤儿……
太后凤目一凛,大喝:“柳云鹤,你大胆,你放肆!”
他竟然敢拒绝皇帝的赐婚?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身体留着西鹤国的脏血,永远成不了南临国的人,好在这些年她并对他用过心,否则此刻岂不是要撕碎了她的心?
“草明自知今日是要放肆了,便也就大着胆子放肆到底,草民绝不会娶林月言!”柳云鹤怒对太后,目光似万把冰刀甩了过去,满身的冰寒令殿中的温度直速下降。
二十多年来,他向来对一切都不在意,不关心,他知道太后不喜他,他不介意,也不曾明面上忤逆过她,他知道诸葛睿身为一国之君,有诸多的不易与为难,他休谅,也不曾做出让他为难之事,可是,这一次次的顺从,一次次的休谅,换来的竟是要逼他娶一个自己厌恶的女人!
若他孤家寡人也就罢了,娶回去晾着不闻不问便也无关紧要,可他现在心有所属,有妻有儿,且也曾承诺过向晴,许她一世一双人,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他绝不会违背对向晴的誓言!
“你……”太后气得颤抖着手指着柳云鹤:“你别忘记了,你是南临国的臣子,没有拒绝的权力!”
柳云鹤冷笑一声,看向诸葛睿,抱拳大声道:“草民本商贾,无才无德,受不起皇上如此恩宠,吏部一职,草民万不敢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桐城之事,原本是草明该做的,不敢受皇恩赏赐,草民满身铜臭,桀骜不驯,实在配上林家小姐的‘慧质兰心’,‘乖巧懂事’,请皇上为其另择佳婿,草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甩袖离去,背脊挺直,铁骨铮铮!
众人大骇。
柳云鹤不但拒婚,连先前所赐之官职亦是辞去?这样如同狠狠打了皇帝一把掌,纵然皇上向来疼爱于他,但如此忤逆放肆,不顾皇家颜面,皇上会轻饶了他吗?诸葛能身为太子,冒犯了皇威同样被废掉了,柳云鹤及柳家估计看不到明的太阳了!
林月言满脸死灰,‘慧质兰心’‘乖巧懂事’这几个字如同一道道巴掌甩在她脸上,让她无地自由,柳云鹤,你好狠的心,竟然宁愿不入朝为官,也不肯娶我,我林月言哪里不好?竟让你这般侮辱我,欺负我?
林世升亦是眸中喷火,柳云鹤,你让我林家丢尽颜面,此生你别想再拿到解药!
二哥好样的,诸葛宁在心里为柳云鹤点了三十二个赞,同时也为柳云鹤担忧,父皇虽然私下里视他为亲子,但终于不是自己的儿子,今日如此抬举他,他竟半点情面也不留,辞官拒婚,未得允许私自离去,父皇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能容得下他在这么多旧妃新嫔,亲王贵胄,文武百官面前打他的脸吗?
诸葛睿摊坐在龙椅上,整个人都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疲累无力,左胸痛得窒息一般。
他与柳云鹤是亲生的父子,可是这些年却从未听柳云鹤唤他一声父亲,每每看到柳云鹤在他面前时,他都有种要认回他的冲动,这些年来,他自知亏欠了儿子,能在别处弥补他的尽量弥补,他们之间也一直如君如臣,如父如子,如朋如友,以前,哪怕柳云鹤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从未忤逆过他,而今日却……
太后豁然起身,怒喝:“柳云鹤,你太放肆了,仗着皇帝平日的恩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皇上,立即降旨,将柳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众人心惊胆战,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诸葛睿悲凉地看了自己的生母一眼,若不是她,他们父子何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她还要株连他的九族,她亦是他的祖母,岂不是连着她也一并株连了?
太后被诸葛睿的眼神扎得心头一痛,皇帝这是在怪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为了南临国的江山,他竟然怪她?
诸葛宁站起身,走到殿中跪下:“父皇,二哥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罪不至死,望父皇从轻发落!”
“宁王,你别忘了你也是诸葛家的人,柳云鹤这一巴掌也同样打在了你的脸上,你现在竟然还敢为他请命?”太后被儿子伤了心,只好将怒气撒向了孙子。
诸葛宁正要回话,德贵妃扑通跪在了他身边,求道:“太后息怒,宁王只是重情重义,为朋友求个情罢了!”
“重情重义?”太后怒道:“区区一介商人之子,也值得一个皇子屈膝求情?哀家看他半点也不想要这高贵的皇室身份了,不如贬为庶民,此后随那商人之子去吧!”
德贵妃惊呆。
众人吓得捂住嘴巴。
诸葛宁亦是诧异得瞪大眼睛。
皇后高兴极了,哈哈,德妃,你们母子的死期到了!
“哈哈哈……”诸葛宁诧异过后,怒极反笑,掀了袍子起身:“太后此言甚得我意,我早就不想要这个劳什子身份了,在太后眼中,何其把我看成孙儿?在你心中,林家才是你的亲人吧?桐城的百姓死不足惜,大哥残了,也不足以令你痛心,而你却将罪恶滔天的林家父女视为心头肉,不顾法纪,不顾人伦,不顾天下人口舌,偏袒溺宠!太后,我倒是想知道,是不是林家父女才是与你有亲情血缘……”
“宁儿!”德妃大叫。
就算再气愤,也不可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当真不要命了吗?
诸葛睿听到诸葛宁的话,如同惊天炸雷,满耳轰隆,眼冒金星!
众人惊得张大嘴巴,他们当然是信了诸葛宁的话,若非太后与林世升有什么,又如何会如此偏袒林家?莫不是林月言是太后的女儿?
老天呐!
先皇的祖坟冒绿光了!
皇后本在得意德妃母子将活不过明天,谁知听到诸葛宁的话,顿时怒火滔天,德妃母子固然可恨,但太后与林家才是最该死的,她的能儿,怎么能就此废了?他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啊!
她再也顾不得其它,站起身来,看着太后问道:“母后,宁王所言可是真的?”
“胡说!胡说!”太后气得差点倒地。
林世升亦站起身来反驳:“宁王,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臣与太后清清白白,岂能容你这般诋毁?”
林月言则眸光大亮,她当然也信了,太后对几位公主都冷冷淡淡,唯独对她宠爱有加,她若不是太后的女儿,又如何会得到太后如此宠爱?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殿中,扑通跪地,又惊又喜又悲又怜地问:“太后,您真的我的母后?”
诸葛睿两眼立即翻白,老天,一道雷劈死他吧!
太后再也站不住,摊坐在椅子上,这个时候,这个丫头来捣什么乱?还嫌事情不够烦不够乱吗?
林世升冲出去拉起林月言:“畜牲,你胡说什么?”
诸葛宁眨了眨眼睛,不是吧?他是胡说的,难不成真让他说对了?
德贵妃亦是惊得两眼瞪大,是真的?我的个神!
以韩雪儿为首的一众新妃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嫩,太后竟与林世升苟合,生下了林月言?难怪林家人可以在京都横行霸道,太后也真是不知廉耻,亏得她还满嘴的仁义道德,竟然给先帝戴了顶绿帽子,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坐太后之位?
太后给先帝戴绿帽子一事,远远超过了柳云鹤抗旨拒婚一事,因此,在场众人将注意力都盯到了这件事情上,竟没有人再去管柳云鹤。
诸葛睿缓缓回过神来,颤抖着站起来,看向太后,满脸的失望与痛心,他道:“太后,此事你还是给大家一个交待吧,柳云鹤之事,有朕处置,就不劳您废心了,朕累了,回宫休息……”话未说完,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曲青眼明手快,冲过去扶住了诸葛睿,立即大叫:“太医,宣大医!”
明明林世升就在殿中,却没有人说话,很快,诸葛睿被抬着离开了,一众新妃旧嫔也跟着前去关怀。
诸葛宁和德贵妃自是陪着诸葛睿离去的。
太后看到殿中只余林月言父女,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被人抬回了宫中。
一场喜庆的宴会,以太后皇帝晕倒而惨淡收场!
柳云鹤从皇宫离开后,片刻也没有停,驾马疾速去了吉祥客栈,几乎是以飞的速度冲上了三楼,然后轻轻敲了敲八号房的门。
向晴给两个孩子洗了澡,塞进被窝里,两个孩子近来累坏了,很快便睡着了,然后她也去洗了澡和头发,正拿了条干棉帕子把头发擦得七八分干,准备数一会儿金子就睡觉,谁知刚把金子倒出来,便听到有敲门声,估计是柳云鹤回来了。
她奇怪,不是说今天去参加新妃们的入宫宴会吗?皇宫的宴会不是会开到很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戴上面纱,满腹疑惑打开了门,果然见得满身风尘的柳云鹤站在门外,她正准备说话,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她的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听到他强劲有力,且极速的心跳声,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快速跳了起来。
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很舒服,他的怀抱很炙热,不像平时对人那样冰冷,让她突然有种怦然动心的感觉,如同被蛊惑一般竟没有推开他。
柳云鹤将向晴柔软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好像稍松一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离开皇宫后,他好想好想见她,好想看她狡黠腹黑,调皮贪财的模样,好想听她那句,柳二,我爱死你了,好想看她没心没肺的笑容,所以他半刻也没有耽误地赶来了,向晴,你放心,我是不会娶别人的,此生,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这样抱了许久许久,久到向晴都以为时间停止了,这时,耳边却传来了柳云鹤的认真而又深情的询问:“向晴,你愿意嫁给我吗?”
向晴身子僵住!
他说什么?他这是在做什么?在求婚吗?
她相信,没有女人能抵挡住男人这样一句话,那几个字就像是一个炮仗一样,在她心中胸中炸开成一片片的花火,把她的心染得五颜六色,这些颜色如同幸福,温暖,安心,甜蜜,肆意在她身体内外,令她愉悦极了!
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大晚上,光着手来向她求婚,但她知道,她不能答应,因为她还没有找到二宝的父亲,等找到了二宝的父亲,做一个了断后,她会考虑!
她赫然为自己的心思吓了一大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已然有了他的存在,并且已经到了能将自己托付给他的地步?
是破庙里那天降美男的一吻?是她那莫名其妙的一舔?还是他接她们母子出牢房,抱小宝上车的瞬间?还是药房她将他扑倒的时候?也可能是他深夜里次次的接她们母子回家的过程中,亦或是那一次次的信任,一次次的保护,一次次的体贴入微,一次次的宠爱放纵?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
没有得到向晴的回应,柳云鹤着急再问:“愿意吗?”他也许没有显赫的地位,也许没有位高权重的身份,财富也不及天下第一楼,武功不如风如画,但他有一颗深爱她的心,这颗心里只有她,不会有别人!
“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向晴推开他,面纱下的脸却已是慢慢发烫。
柳云鹤心头一松,只要不是当场拒绝就好,他也不是想要她现在就答应嫁给他,他刚违抗了圣旨,顶撞了太后,这些麻烦他得先去解决掉,他要给她们母子一份安稳安全的生活!
“好!”柳云鹤高兴一笑,这一笑如黑雾散开,青天显露,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向晴看得忘记眨眼,原来柳云鹤笑起来这么好看,她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只是为了她一句模拟两可的话?她的心激动又感动,她突然有种不想找二宝父亲了的冲动,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可是为了他们以后能安稳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必须要将这个祸端解决掉。
柳云鹤道:“我要回家一趟,明天再来陪你们,你早点睡。”
“好。”向晴朝他挥挥手。
柳云鹤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幸福地离去。
向晴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地方,脸烫得像开水一般,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柳云鹤前脚一走她立即就关上门,而是等柳云鹤下了楼后,才将门关上,扯掉面纱,幸福地呵呵直笑。
小宝被这可怕的笑声吵醒,揉着睡眼坐起来:“娘亲,大半夜的你笑啥呢?”
“没啥,娘亲数金子玩,开心!”说完赶紧将金子装起来收好,也钻进了被子里,左右搂着一个儿子,幸福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大亮,向晴母子才齐齐醒来,伸着懒腰在床上打滚,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向晴又不由得笑出声来,二宝奇怪不已,大清早的娘亲怎的乐成这般?做春梦了么?
“魅医娘子,您起来了吗?”春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向晴赶紧起身,穿上衣衫,走过去将门打开:“怎么了?”